一 
九十年代初 
他深呼吸一口气，街上稍凉的空气迅速地灌入他的肺里，令他不由得扯住身上法兰绒衬衫的一角裹住自己。尽管如此，夜晚清新的冷风让Benjamin有些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不少。他出门时有些匆忙，不仅没有拎上一件夹克，甚至还忘了戴眼镜。 
这间酒吧的室内通风系统真的需要好好检修一下。 
Benjamin摸了一把自己的裤袋，手掌下有凹凸的感觉，他把裤袋里那包被压成一块的凉烟掏了出来。这包烟他快要抽完了，只剩下两支，而且还被他压弯了。Benjamin用手抹了一把脸，茫然地环顾四周，街上的行人很少，转角的大道上倒是还有不少车辆飞驰而过。 
Benjamin一边回忆着出门前他把眼镜搁在哪个地方，一边把烟包尽量弄平整一些好将烟倒腾出来。 
突然间砰咚的一声巨响把他吓着了。 
发声源在他的视角盲区，就在他身后的巷弄里。说是巷弄，其实只是两栋建筑之间的过道。Benjamin看见巷弄里有个人影正艰难地试图站起来，那人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，但整个人还是免不了摇摇晃晃的。路灯的照明范围有限，恐惧一瞬间攫住了极少外出夜游的Benjamin。可是当那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巷口，Benjamin能够看见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，虽然稍稍有些衣衫不整，但总比走出一个在垃圾堆中捣鼓的可疑流浪汉要好多了。 
“你还好吗？”他脱口而出。但他这句话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，因为他的心跳还没有缓过来。 
那男人没有理会他，对方只是背靠着墙壁，大口喘着气，就像是他刚刚跑完了一公里。借着路灯的帮助，Benjamin注意到男人白色的衣领上印有粉红色的唇印。 
就在Benjamin以为男人就这样无视他的时候，那人开口说话了。 
“我没事。”他小声嘟囔了一句，又说，“只是喝了点儿酒。” 
“好吧…那么，我只是想在这里抽点儿烟。”说完，Benjamin举起自己的左手，露了一下他那包抓在手里的烟。 
这次Benjamin对上了那男人的视线，虽然只有短短几秒。Benjamin很奇怪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，西装男看上去也许是有些恍惚的样子，虽然看不真切，但是Benjamin感觉对方的眼睛看上去是清醒的。 
这家伙究竟有多醉？Benjamin不禁想道。 
Benjamin假装咳嗽了一声，以此了掩饰尴尬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，于是他低下头将一支烟倒了出来。他把烟夹在自己的唇间，从另一边的裤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。打火机有些不太灵光了，他按了几次才成功。他叼着刚点燃的烟，缓缓地吸了一口，任由尼古丁入侵自己的呼吸系统。当他撅起嘴唇吐出烟雾时，他听到了车辆驶近的声音，等到白烟散去时，Benjamin看见那辆车就在他跟前停了下来。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面容阴郁的长发男人，深色的长发扎成一股束在脑后，那人瞥了一眼茫然站着的Benjamin，然后按响了喇叭，眼睛越过Benjamin与站在巷口的西装男交换了一个眼神。 
“接送我的车到了。”西装男对Benjamin说，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了车旁，一只手已经打开了车门，却突然转头对Benjamin笑了一下，并礼节性地说了一句：“祝你会有个愉快的夜晚。” 
Benjamin僵硬地点点头，然后他看着那辆车驶向车水马龙的大道，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转角处。 
我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啊。Benjamin无聊地想道。 
他用手指拨开垂下来的刘海，啜着烟的嘴唇又吸了一口，手指夹起烟，掸去一点烟灰。Benjamin眯起眼再次望了一下冷清的街道，他还能隐约听到从背后的酒馆里传出的热闹声。 
我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呢？ 
他吐出白烟，让烟雾填满自己眼前的街景。